晋景公也励精图治,开疆拓土,疆域已及至太行山以东黄河北岸的广大领土,晋国又有了争霸中原的资本。
齐惠公死后,齐顷公的母亲萧同叔子因怀念丈夫,一直郁郁寡欢。为了哄母亲开心,齐顷公就经常说些笑话给她听。
时而久之,笑话就不够用了,极具“搞笑”天赋的齐顷公很快发现了一个颇具笑点的现实事件。
公元前592年春天,晋景公决计联合齐国对付楚国,派使者郤克出使齐国,邀请齐国参加晋国主持的会盟活动。与郤克同时出使齐国的还有鲁国大夫孙行父、卫国大夫孙良夫、曹国大夫公子手等人。
这原本不过是一次正常的外交活动,可因机缘巧合,这四个人的身体居然都有生理缺陷。其中郤克是个跛子(瘸子),另外三个人分别是秃子、驼子和独眼龙。
齐顷公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素材,是可以让母亲开心大笑的良机。为了增加戏剧性,齐顷公从齐国人中挑选出了和郤克四人有同样缺陷的人,让他们对应接待,并让母亲萧同叔子躲在暗处观看。
萧同叔子一开始很奇怪,儿子何以让她参加这种正式严肃的国家外交活动呢?
可当跛子引导跛子,秃子引导秃子、驼子引导驼子、独眼龙引导独眼龙的离奇画面出现在眼前时,即使是笑点可能已经极高的萧同叔子也顿时错愕不已,随即忍耐不住,大笑出声。周边的仆人自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,一时间,笑声都传到了郤克等人的耳中。
萧同叔子是彻底开心了,眼泪都笑出来了。而齐顷公作为导演兼制片人,自然也很得意。
郤克是虽然出身卿大夫世家,却是在民间长大的,而且因为天生腿瘸,少年时就遭受过不少白眼,这一生理缺陷应是他内心深处最敏感自卑的地方。
如今齐顷公竟然拿着这个缺陷公开戏耍他,又是在这种高端严肃的国际场合,郤克自然觉得受到了极大侮辱。
相比其他国家使者畏惧齐国的威势,敢怒不敢言,郤克才不管这些,他当场甩手而去,留下副手继续开展工作,他本人立刻启程回国。
在渡过黄河的时候,郤克指着黄河发誓:“此生要是不报此仇,我就永远不再渡过黄河!”
一回到晋国,他就向晋景公请求攻打齐国。晋景公不同意,他就提出,那我带着自己家族的军队去打总行吧?又被晋景公制止。
郤克心中的仇恨和愤怒无处发泄,接人待物和开展工作时就自然脾气见长。当时晋国的执政大臣士会思虑深远,他断定郤克是肯定要报仇的,谁要拦着他,他就肯定会干谁。与其让他干自己人,还不如让他去干齐国人呢!
尤其此时距离邲之战不过六七年,先毂和荀林父公开闹矛盾的场面还历历在目,士会于是做出了一个极为明智的决定:退休!
那年秋天,士会找来儿子范燮:士燮啊,我听说,人在大喜大怒的时候,行为合乎礼法的少,离经叛道的多。《诗》云:君子如怒,乱庶遄沮;君子如祉,乱庶遄已(君子发怒,祸乱止住;君子欢喜,祸乱停止)—— 君子的喜怒可以制止祸端,但如果不是君子,喜怒往往会制造祸端。当下郤克的愤怒有两种结果,一、发泄在齐国,对晋国有好处;二、发泄在国内,晋国可就遭殃了。我准备告老,让他有机会去攻齐国,使他的愤怒得到发泄,这样也许能挽回晋国的祸乱吧!你跟着各位大夫好好工作吧!
一番父子间的对话,一番对儿子士燮的教诲,范氏完成了新一代交接。晋国也开始新的复霸旅程。郤克如愿成为了晋国的一把手,执政大夫兼中军元帅。
郤克上任后,自然将对齐国的外交视为晋国的第一要务,伐齐必然引起楚国的注意,也就在这段时间,郤克安排自己的侄儿郤至进入外交部,密切注视着楚国的一举一动。
终于等到了齐国攻打鲁国等国,这些国家就向晋国求援,晋景公也觉得开战时机已经成熟,于是批准郤克领兵出征。
郤克就此率领八百战车救援鲁、卫,之后追击齐国大军,鞍之战由此爆发,双方列阵决战。战斗中郤克身负重伤,但他坚持不下火线,一直擂鼓鼓舞晋军士气。最终晋军奋力击败齐军,齐顷公本人也差一点点就被晋军俘虏。
齐顷公做梦也不会想到,正是他导演的让各国使臣出丑的闹剧,让两国为此付出血与火的代价。
对于晋国来说,鉴于当时楚国如日中天、各国倒向楚国的恶劣战略态势,齐国无疑是它所要争取的重量级盟友,于是,鞍之战重创齐国后,晋国见好就收,开始拉拢。
战后,郤克向齐国提出了两个停战条件,其中第一个便是让齐国送萧同叔子本人去晋国当人质!
这显然是郤克的要求:你不是笑话过我么,那我现在就让你笑不出来!
第二个条件“尽东其亩”(即让齐国田地间的道路从南北走向一律改成东西走向,方便晋国战车通行),也是极为苛刻的条件,齐国根本不可能接受。
齐顷公自此不仅彻底老实下来,还乖乖前往晋国朝觐晋景公,并且提出一个让晋景公也大吃一惊的建议:支持晋景公加冕为王。在此之前,中原诸侯最高的爵位也就是公,只有周天子是王(楚国一直都是“假王”)。
鞍之战后,因为齐顷公野心被打压,倒为齐国换得了数十年的安宁无事,从此沦为春秋二流国家。
牛恒刚:2020年5月20日于上海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